Monday, August 14, 2006

没想到……

原来还有人很认真给程灵素的《骡子》作了评论。不过更没想到的是,程灵素写《骡子》是三易其稿。

我看《骡子》的时候,就是急死忙活地匆匆进入正文,对于题记是彻底囫囵了。这篇评论,让我注意到了程灵素的题记,又产生了不小的惊喜。因为和我过去产生的一些看法暗合,这种看法就是:生命本来就是一个过程,无所谓美丑意义的。真是温故而知新啊。

另外,喜欢评论中对程灵素过去文风“俏皮幽默跳跃”的评价。也许是因为很自恋地认为,他这个评价和我那句故事是“一蹦一跳蹦出来的”是一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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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1:《骡子》题记节选
  “我小时候一直都觉得骡子很可怜,现在倒觉得也许我们和他并没有什么差
别,都是那样活着。活得简单或者深刻到底又有多大的差别呢?不过都是喜怒哀
乐吧。”

附2:润土-读灵素的“骡子”
木 然

  我所知,灵素的《骡子》写了3稿。

  初稿,架构是以“骡子”和“骡子的娘”这两个支点承负起“我”绵长浓厚
的乡情。光从小说创作这个理念来看,实在辨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技巧,情节上也
真没花多少的心思。只是《骡子》却很耐读。几次掩卷,挥不去的,是骡子那个
憨厚的形象。

  我想,一篇小说有个人物能够让你挥不去,就是成功。

  《骡子》的二稿,作者有意识地通过写“我”和骡子血浓于水的乡情人情。
比如写“我”“第一次见到骡子娘就笑。她壮着胆拍拍手,我就真的让她抱。骡
子的娘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”,还有写骡子娘请我吃饭,“拿出没有裂口的
碗给我用,做饭时涮好几遍锅,让骡子也洗手。平时骡子娘把好吃的给骡子吃,
这时候就不许骡子吃。骡子也学他娘冲我说‘吃,吃’。我倒不在乎吃什么,我
高兴的是骡子娘看家里来人的高兴劲儿。”这些很朴素的文字,一改作者以往俏
皮幽默跳跃的个性。那种默然的淡泊,加上无奈的哀思,于陈述和回味中,从远
方慢慢地飘逸而来,之后再拂风而去,极好地营造了一种“创作的思索”。

  作者在《骡子》里所追求的是一种什么样的“创作思索”呢?

  第3稿似乎很刻意地渲染了这种思索。

  题记,是前两稿没有的。

  “我小时候一直都觉得骡子很可怜,现在倒觉得也许我们和他并没有什么差
别,都是那样活着。活得简单或者深刻到底又有多大的差别呢?不过都是喜怒哀
乐吧。”

  这段话,大概最能体现作者在《骡子》里所感所怀。

  人的一生,遭遇也许各不相同,比如骡子,比如“我”;比如“我”当中医
的姥爷,比如“长了半个脸的血管瘤”的骡子娘;还有那个“不厚道的”“专门
串通媒婆拿自个儿的两个闺女的亲事赚钱”的“老远一个村的傻姑娘”的“妈”,
这些人物在作者笔下也许是寥寥几笔的素描,但却是很真实很鲜活很灵现的,尽
管每个人活着的方式不尽相同,但他们和“我”的归宿都是相同的,这就是“活
着”!

  人,既然会是这样,或是那样的活着,那么,这些活着的,有缘相识的人,
彼此间需要的是什么呢?是尊重。是重视。是关爱。

  小说创作总会有多样化的题材。写社会,写家庭,写人物,写遭遇,但无论
主题是什么,都离不开伦理的描写。

  孙犁在《小说杂谈》里谈到:伦理的描写,《红楼梦》写得最好,最感人。

  《红楼梦》里不但在伦理的反面描写方面写得很成功很生动,就算是伦理的
正面描写,表现上也让人赞叹唏嘘。比如贾政笞挞宝玉,贾母和贾政的一段对话,
感慨的就是母子及父子情的伦理;薛宝钗劝说薛蟠那段,是兄妹情深的伦理;王
熙凤和平儿睡下之后,念道贾琏在路途上的事,写得纤细动人,所抒发的是夫妻
之间的伦理。

  中国是个重血缘伦理的国家,伦理政治化是儒家伦理观的精髓。

  《骡子》里不经意的,自然的流露出一种乡情乡亲的伦理观念,这种观念是
“我”对人生意义以及命理归宿的再审视。虽然这种审视是软弱和无力的,但对
于如“骡子”及“我”这样的小人物来说,这种软弱无力的伦理认同是到位的。
对“生命”的理解不在于祈求什么,而是满足于本身的定位而彼此尊重,这是一
种肯定。

  “我”和骡子是彼此尊重,彼此重视的。

  “木刀的故事”“姥爷去世对骡子的打击”以及“我”回乡后给“骡子送衣
服”等情节虽只是片言只字,但却浸淫了两个普通的乡邻那种彼此重视彼此关爱
的纯朴无华的伦理联系。

  人的一生中得到了重视,得到了尊重,得到了关爱,这本身就别具意义。《
骡子》的结尾是意味深长的:

  “快出村时,下了几滴雨,骡子又追了来,塞到我手里一块塑料布,指着天。
没听懂他说什么,却明白了。天要下雨了,这是骡子的雨伞。转身时,突然看见
骡子两鬓斑白的头发,微驼的背,算算骡子也快六十了吧。不由得鼻子酸酸的,
眼睛开始犯潮,心里喊:骡子,你保重!”

  我尤其欣赏的是最后这句,一声“骡子,你保重吧!”,将“我”对骡子生
命意义的认同,以及对生命终点艰难的关爱,很哽塞地从内心吐了出来,那余音
袅袅,丝丝叩心。

  读《骡子》,想起鲁迅笔下的许多人物,象阿长与长妈妈,象闰土和他的父
亲。

  如果说作者因生活经历的局限,在写作上一直着意显扬其随意和不刻求的自
然风格,以弥补其创作思维的单薄片面的话,那么在《骡子》里,我们是能读出
作者所刻意塑造的圆润俊逸的审美个性的。

  杨义在《中国现代小说史》第二卷第七章就“左翼小说主潮(下)”论及乡
土作家吴组缃时赞叹道:他的“地方风物和乡音土调的融合,散发着一种似不着
力、而又拂之难去的乡土气息……把人物的忧伤、喜悦、焦灼、刚勇之类的心情,
浑然无间地渗透在天气、山水、言语、行为之中,使人在体验人物的脾气心理的
同时,体验山光水色、民风民俗……”

  我想,我们不能说《骡子》的作者在艺术审美的主动上已经刻意成就,但是,
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,作者从写她的姥爷开始,就在刻意固执地营造这种审美个
性的锻造,这是可喜的。

  所谓“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”。

  当我们读到以下文字的时候,我们会想到什么呢?

  “骡子的个子很高,我经常骑在他脖子上,让他驼着我东去西去。我叫他傻
骡子,他就咿咿啊啊的结巴一会,高兴的叫我‘灵阿(丫)头’……

  “骡子……每天早起给姥姥挑两担水,抱几捆柴,然后就坐在院子里瞧着来
往的看病人。跟人聊天时就支支呜呜的说:“四爷好……”骡子崇拜姥爷崇拜得要
命,看姥爷时眼睛里都闪着光……

  “姥爷去世时,骡子啊啊的哭,抱着老爷的棺材不让埋,力气大得很,谁也
拦不住。直到不得已把姥姥请出来劝了他半个钟头,骡子才安静下来,那天晚上
在坟头趴了一夜……

  “骡子来了。离很远就含糊的叫‘灵阿头’小宝在院子里吼:‘灵丫头没功
夫答理你。’我叫住骡子给了他衣裳,骡子穿上,高兴的叫:‘新衣裳,新衣裳’
……

  “我和乡亲们道了别,上了路。没走出几步,骡子跑上来,把吃的又塞给我,
嘴里象我儿时在骡子家过年时,骡子在一边看我吃时一样叫我‘吃,吃’。我解
释说有,还有,又拿出一个苹果笔划着,骡子才收了吃的,打开接着吃。脸笑得
灿烂得象孩子……

  “快出村时,下了几滴雨,骡子又追了来,塞到我手里一块塑料布,指着天。
没听懂他说什么,却明白了。天要下雨了,这是骡子的雨伞……”

  唉,一个外表是那么丑陋的骡子,内心是那样纯然洁净真情流露,这一切实
是源于那钵养育我们成长的家乡土,润的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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